一個普通農村小孩
出生於鄉下田野間,對於植物的喜愛來自於生活中的遊戲玩樂,在滿是綠油油豆子的田中玩捉迷藏,在炎熱的暑氣中爬上玉蘭樹採摘玉蘭花,或是陪著家人一起採摘花材銷售,當時還記得家中曾種植過劍蘭、桔梗等,也承包天堂鳥農園採摘天堂鳥販售,那是我和哥哥捉迷藏的地方,進入到天堂鳥農園根本看不到前方,只能憑著聲音和觀察路徑找到母親和哥哥搬取採摘下來的天堂鳥。這些都是小時跟花有著相關的事情,隨著入學年紀增長,家中也轉換為水稻育苗,不再接觸當時蕭條的花材相關行業,轉眼間10多年,我也國中即將畢業,確定申請進入縣立高中,期望自己未來成為一位獸醫或是考古學家。
確定升學後幾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,學校老師將已經確定升學的學生們集中去某教室或是體育館放風,以防影響其他還要升學考的同學。那時母親在社區協會中擔任幹部,看到鄉間孩子的才藝資源貧瘠,因此向當地著名的廟宇申請開立各種才藝班,例如:武術、中國樂、笛子、瑜珈、花藝。當時是不論年紀,皆可以用很便宜的價格進入,我的母親也自己報名了花藝課。前段也忘了訴說,母親以前就學習花藝很長一段時間,那時候我很小,身高也只不過到桌子的高度,對於當時花藝課的方式也僅有片段的記憶。
母親報名後去了幾堂,我則是去武術課,母親擔心學武術會越來越像淘氣的男孩不可控制,因此就將武術課停止,讓我代替她去花藝課。當時因為真的很無聊才去的~沒想到就這樣跟花藝莫名其妙的相處到現在。而那一年我15歲。
矇懞懂懂的花藝時期
15歲的這一年遇上了花藝課,也認識了我的恩師彩琴老師。老師家住在台中,特別為了幫助我們鄉間的學生,在當時還沒有國道三號的時候,每週開車一個多小時載著花材來到南投教學,充滿熱情、大氣、又嚴格。老師的上課方式很特別,並不會是先製作一盆花讓學員仿造,而是用說、畫的方式,讓學生自己在腦中思考該如何完成作品。這種教法可以讓學生真正的思考,因為有了思考,學生更可以牢記花型,並進而自主設計。對後來的我相當重用,也成為我現在的教學方式。
高中後升學分數和性向測驗都顯示我適合設計相關領域,因此由高中學程轉為設計學程。而花藝課也一直在進修當中,從初級慢慢打底,每週上課一次,每年檢定一次成了例行時程。高中畢業時拿到教師一級檢定合格證。大學也剛好考上台中技術學院(現台中科技大學)商業設計系四技部,往攝影、媒體等領域繼續學習。四年之中每週五晚上到老師家中練習,大學畢業同時,獲得研究一級證書。並接著繼續完成研究三級,正式獲得花藝教授職稱。拿到的當下,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了。說真的我並不是學習花藝為職業,單純打發時間而已。自己當時的工作也是想走媒體、行銷等等行業。老師曾經接著要我學習另一個制度的檢定考,但由於經濟的關係,從大學起我我在學校兼任攝影工讀生,將打工學費拿來繳交上課費用,因此另一個檢定價格太過高昂,我無法負擔因此沒有特別再去學習。
就在這時候,老師提出比賽的要求,讓我前去嘗試。那是協會內部比賽,說是花藝新手的比試。當時我沒看過比賽、沒見過花藝大場面,也不懂考題。矇懞懂懂的前去參加初選,我記得當時給了兩個花器:一款白色古典高腳杯、一款綠色矮方形花器。看著桌上滿滿深綠、紅、橘、咖啡系的花材,直覺式的選了綠色方形花器。一聲令下比賽開始,整個會場瀰漫著各種工具敲打、剪裁的聲響,時間彷彿凝聚,非常的緊張。參賽者們專業的樣子及手法,真的嚇到我,開始質疑自己有可能嗎?最後心裡想著,沒關係反正只是來玩玩的~就照我喜歡的樣子去做吧。初選結束後意外的就這樣進入決賽。但決賽卻因不懂比賽,作品不夠完整而被刷下。那一次我才真的體會到什麼叫做比賽,也有很多協會內部的老師前來質疑我怎麼決賽作品這樣不完整。因為我真的不懂什麼叫做比賽,沒有同儕、沒有前輩、更沒有老師指導,完全都是靠自己。那當下真的很嚴重的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可行。
接著隔幾個月,又有一個比賽來臨,算是國際性的比賽,參賽者除了台灣初選,也會從亞洲其他地方邀請好手前來決賽。確定報名後,由於我的老師是協會的執行長,為了避嫌她要求自己也要求我不能跟她接觸。而請另一位曾有過比賽經驗的老師協助訓練我,這位老師就是麗雪老師。他從事花藝教學工作並開立花店,走的是傳統花店的經營模式。老師年輕時曾是花藝大賽的得獎者,並且購買很多不同類型的雜誌在閱覽,因此前去老師那邊受訓,看了很多國外的書籍是開啟我對花藝視野的廣度。另外老師會拿不同的花材,讓我自主練習做設計。但由於我是某個老師的學生,在淺規則之下,非領我入門的老師通常不太收以外,也不敢多做教導,因為他們也不熟悉我到底是怎麼被訓練出來的,只能一直拿不同花材讓我自己做出成品後與他討論。也就這樣去沒幾堂課就迎來初選的那一天。還記得初選的時候我位子在最後面,可以看到整個過程,入場前也相當嚴格的檢查工具,但檢查我的人員卻沒認真檢查和提醒不能使用噴膠,也沒有取走噴膠。在比賽開始之後,我拿出噴膠噴灑,被一旁好心的老師提醒使用噴膠等同作品棄權,當下我真的嚇了一大跳,馬上變換作品的設計。瞬間覺得時間不夠用,壓力很大。不過也由於啟蒙恩師對我從小的訓練方式,讓我可以快速的構想,在時間前完成一款手綁花束和一款神祕箱。
由於前段比賽的落選,這一次我相當的悲觀,在講台上我的老師同時也是協會的執行長正在頒布決賽入圍名單。我默默地蹲下收著工具,當時的男友(也就是現在的先生)在身旁鼓勵我,說還有機會~還沒唸完。我心想怎麼可能都已經要念前三名了,這邊這個多好手,少說50人,我還是別想太多。就這樣念到第一名時,我正在放空收拾。老師叫著我的名字,先生很開心的叫著我,我站起來愣在原地。老師看著我又叫了一次:第一名陳冠伶 還不趕快上來領獎。我緩緩走上在拿到獎狀的當下眼淚隨之掉下來大哭特哭~老師也眼泛淚光。
在比賽之後,協會內開始注意到我,也對我寄與厚望希望可以贏得決賽。但實不相瞞,雖然經歷過上次比賽自覺很多不足,卻還是沒有辦法達成大家的期望,在決賽時僅拿到佳作,也讓很多人說我讓他們跌破眼鏡。
檢視整個過程
在這次比賽後,我得失心就沒有這麼重了,認識了很多花藝圈內有名的前輩,深深覺得自己很微小,花藝的世界很大。而台灣的花藝圈眼界太淺太窄,政府官員的推動也只是盲目追求,並未扎根落實。到處興起的花藝協會,講究速成的花藝檢定,這些都是短視近利,錯失很多國際人才養成。再者還有花藝師之間的惡性競爭,眼紅事件不斷傳出,私下惡性傳聞更是不勝枚舉。這些還真的是聽聽就好。回歸到喜歡花藝的初衷,我的先生鼓勵我出來教學,當時因為比賽剛結束,也兼職幫朋友做網拍小幫手,平時有蠻多時間可以運用,因此開始我第一堂花藝教學。學生是我的學姊~就這樣一個學生開始,慢慢的承租公寓,將客廳作為教室,招收更多學生,並且將學生上課的過程和作品拍照,建立學生的社團放置照片,學生們也相繼找朋友前來學習,就這樣慢慢的累積到現在有10位學生,算真的很感恩。學生們也隨著我調整課程,算是陪著這間教室一起成長,真的很欣慰有這麼好的學生群支持我。
教學這條路說真的不賺錢,只能夠是做興趣,但不想辜負恩師對我這15年來的教導,我也看到台灣花藝不足的地方,我覺得自己有那個責任將花藝這件事情宣揚,這不是貴婦或是特殊階級的禮遇,而是從小美學的養成,男孩女孩都可以學習到的自然美感教育。